永恆的純情小白合



有沒有永恆的男生呢?村上春樹認為有的,不管你結婚了沒有!村上春樹曾經列舉了三個項目作為永恆男生的條件:一個月上一次「純的」理髮廳;穿運動鞋; 不事事辯解。從這三個條件來看,只要你保持稚子之心,你可能就是永恆的男生,而不是「臭男人」。

村上春樹一年大概有 320 天穿著運動鞋,只要穿著皮鞋就覺得怪怪的。至於理髮的話,村上以前一直固執的到東京的某家理髮店理髮,後來搬到習志野和籐澤,他還是搭電車到那家店理髮。不事事辯解乖乖的接受,的確是「受教育」時期男生的特徵,村上春樹對於對他的批評倒是很少回應。村上春樹的每日的生活很規律,起床、鍛鍊、寫作都按照時間來。

村上春樹「規律的男生生活」,讓人想起了兩位哲學家:康德和叔本華。康德被哥尼斯堡的居民稱為「活動的標準鐘」,康德每天傍晚四點鐘一定外出散步,走的路線、速度幾乎都一成不變。誇張的是,哥尼斯堡的民眾以康德走過他們家的時間來調整時鐘。

叔本華生命最後的二十七年是在法蘭克福度過的,每天早上七點起床,洗澡,喝咖啡。接著一直在書桌前寫作到中午。午餐到「英國飯店」吃,接著回家閱讀到四點,然後外出做例行的散步,這樣的生活幾乎風雨無阻,每天一定要散步兩個鐘頭,六點到圖書館看報紙,晚上則是去聽音樂會或是歌劇,晚上十點準時就寢。叔本華人生最後的二十七年,幾乎都是這樣過的。

村上春樹很多筆下的人物都是生活很簡單的人,物質的需求都不是很高。 例如,《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裡的「我」,買了一部車時,只是要求方便到超級市場「載貨」,功能這樣就好,不要花俏等功能。「我」或許是因為簡單規律的生活,所以可以把腦中的「筋路」整理得很好,在村上的筆下他腦中有一個堅固「核心」,所以可以在「改腦」手術後,靠著這個「核心」活下去。《舞•舞•舞》裡面的「我」也是這樣,開著一部老爺車,靠著僅剩幾個月的「儲蓄」過活,都很怡然自得。好像不需要張羅以後的生活一樣。

如果說,一個人的生活是一個人內心生活的「投射」的話,我們可以從村上春樹筆下的人物,或是村上春樹的生活得到什麼訊息呢?有一個關於伊朗神秘主義教派蘇菲派 (Sufi) 的故事。這個故事是說教士納斯魯丁每天早上就在他前院裡丟玉米,一名路人困惑的問納斯魯丁為何要這樣做?納斯魯丁回答說,我在「趕老虎」,路人回答說:「這裡沒有這樣多的老虎」,教士說:「你看,很有效吧!」

或許我們會覺得這個教士是不是瘋了?其實,如果我們深思這個故事,幾乎可以發現這種故事幾乎是不斷的發生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很多大學的實驗室都會在中元普渡的時候「拜拜」,很多人「迷信」一些做事的方法,很多人打麻將的時候喜歡穿「紅內褲」等,這些行為其實是「教士丟玉米」的變形蟲。「教士丟玉米」真正好處不在於是否可以趕走老虎,而是提供一種「心靈的舒適感」

當面對未知的景況的時候,讓教士可以有一種「確定」的感覺,心理層面上恬適的感覺,村上春樹說穿上皮鞋很難過,是因為他已經穿了太久的「運動鞋」,人類在面對一些「狀況外」的事物的時候,往往是有一點緊張,全身是處於一種「亢奮」,甚至於是一種「備戰」的狀態,這是一種亙古以來的生物本能,人類在轉換環境的時候,可能會有調適上的問題。藉由一些「儀式上」的撫慰,可以把一些對於未知的恐懼減少。也就說,其實我們也可以在台灣丟玉米趕老虎,把「心中的老虎」藉由丟玉米趕走。

《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的一開始有一齣很精彩的內心戲,或許我們可以藉由這一齣戲來揣摩村上春樹投射出來的心理結構是什麼。「我」被困在電梯裡,很悶,就習慣性的數放在口袋中的「銅板」,他右側的口袋放了百圓銅板和五百圓的銅板,左側放了五十圓銅板和十圓銅板。「我」習慣性的用兩手同時間屬銅板,來確定自己「存在」的狀態是正常的。由於電梯實在是等太久了,他開始數銅板,數啊數,總數是五百圓的銅板 3 個,百圓銅板 18 個,五十圓銅板 7 個,和十圓銅板 16 個。合計的金額是 3810 圓。

於是「我」就很滿意的靠在不鏽鋼牆上,望著門,門還沒有開,越想越慌,為何還沒有開!於是我又開始數銅板,第二次屬的結果是 3710 圓,我嚇死了,手心開始冒汗,因為他三年來從來沒有數錯,他認為這是惡兆,要收復失地才行。於是「我」又專心的數第三次,「我」認為要數對才能得救,在他要數完的時候,電梯的門開了。

這是一段其精彩的內心戲,精彩的部分在於男主角「我」以數銅板的方式,來代替「丟玉米」以確定某一些事情是在自己可以掌握的範圍內,「我」的心理行為並不是特例,其實具有很高的普遍性。當面對未知的情況下或是某種心理壓力下,人類有時候會訴諸於某種「儀式」,來確定自己是處於「某種存在」的狀態。

村上春樹在小學的時候,他爸爸都會帶他到神戶或是西宮的電影院,高中的時候電影院成為了約會的場所。到了大學的時候,在結婚前,一直把看電影當作是一種儀式,持續到電影院報到,直到結婚後,看電影的熱情才「迅速褪色、直至消失」。村上春樹把看電影當作一種「儀式」,就像是他把每日的作息表當作儀式一樣,如果從村上作品裡主角所流露出來的「疏離」,恰是村上春樹某種心理的投射的話,村上渴望藉由「儀式」般的生活,來確認自己的「某種存在」的企圖就不言可喻了。村上在結婚後不把「看電影」當作儀式,也可能是找到更大的碼頭,進入了更舒服的狀態。

「儀式」其實我們可以看做一個「面具」,藉由「面具」我們融入了某種角色中,獲得某種靈魂的舒適感。塔雅納耶(G. Santayana)認為我們應該重視面具,因為它是美妙的感情回音,忠實、謹慎而又誇張的。言詞和形象猶如貝殼,在構成自然之物的有機組成部分這一點上,絕不亞於被其包藏的內容。所以藉由儀式般的生活,村上春樹成了一朵永恆的純情小白合,融入了永遠的小男生這樣的角色裡,村上活得很迷人。

LaZo(程朗)
(11/15/2003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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