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駝•獅子•小孩



最近常常想起尼采(Friedrieh Nietzsche, 1884-1900)的三種變形說。 尼采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認為人生的經驗有三種變形, 分別是駱駝、獅子與小孩。 駱駝代表的是勇於承擔苦痛的堅毅;獅子指的是自主自由的勇敢; 小孩指的是永不停止的淘氣與創造力。 這三種變形沒有一個先後順序,但是總會在不同的時點以不同的面貌出現。

很多的政治人物在沒有擄獲權力之前往往不是駱駝就是獅子, 承擔了很多政治上的苦難,勇於衝撞既有的體制和權力結構, 有趣的是,一旦當政,往往變成了小孩, 非常淘氣甚至於非常有創造力。 前不久,外交部長因為一句「LP」(台語指男性的睪丸)惹得滿城風雨, 另人莞薾而笑的是,一群「小孩」的變形蟲還不斷的發揮創造力解讀, 「LP」竟然變成了「Little Prince」(小王子)。

其實,翻開人類的歷史就可以知道, 政治的本質往往只不過是一齣齣「遺忘」和「童稚化」影話戲而已。

米蘭昆德拉在《笑忘書》小說的開頭陳述了一個政治性的歷史片段, 大意講在一九四八年二月的某一天, 共產黨領導人瓦爾德在滿天飛雪中,站在一個陽台上對著十萬個同胞演講, 瓦爾德是一個禿頭,他的同志克萊芒提斯很貼心的摘下自己的毛帽, 為瓦爾德戴上,共產黨宣傳部發行了十幾萬張的瓦爾德在陽台上演說的照片, 因為這是捷克共產國家誕生的光榮時刻。 四年後,克萊芒提斯因被指控有叛國罪而被送上斷頭臺, 原來克萊芒提斯站的地方只剩下一面牆, 克萊芒提斯所留的一切就只剩下戴在瓦爾德頭上的毛帽。 所有關於克萊芒提斯的資料在一夕之間都不見了。

昆德拉想告訴世人的是,政治重要的本質是「遺忘」, 權力讓人遺忘了革命情感,遺忘了一些人事物,最後連自己是誰都遺忘了。 「不見了」!臺灣最近幾年來最令人感受深刻的是批判的力量不見了, 仔細環顧近二十年來的社會運動史可以發現, 最主要的原因是當初衝撞體制的「獅子」和「駱駝」都變成「小孩」, 當初著書批判政治體制、黨國資本主義的人, 都成為了達官貴人,所有不合理的現象, 再把某某人送上「斷頭臺」後,都變成合理的現象。

政治的另一個本質是「童稚化」的傾向, 昆德拉《笑忘書》的第六部細述一個天使之國, 在這個國度裡住的都是小孩,這些小孩按照一種準軍事化的方式生活, 玩著一些天真的遊戲。 女主角娜米塔被帶到這個國度, 被要求要跟小孩子一樣的生活, 不准有個人思想,一同玩著千篇一律的遊戲, 所謂的天真、無邪的本質背後,隱藏的是極度的蠻橫與專制, 娜米塔最後覺得生活是乏味的而骯髒的例行公事。 所有的政治人物往往都有把人變成「童稚化」的傾向, 這種傾向仔細的觀察往往會讓人有一種驚心動魄之駭然。

最近臺灣演得最烈的課題是歷史課程是否應該「去中國化」? 如果說,「中國化」是一種把人「童稚化」的過程, 讓受教育的小朋友在潛移默化下認同「中國」。 那,徹底的「臺灣化」骨子裡走的也是同樣的權力邏輯。 所有想徹底實行某一種專橫教材的人, 都不是把小朋友置於核心地位, 在《笑忘書》中,捷克被佔領後, 有價值的文學藝術得不到發展的機會,歷史有組織的被改寫, 接著,就是製造一些所謂天真無邪的「透明」天使, 把整個國家變成「天使國」!想一想, 最無辜的應該是生活在「天使國」的天使們。 一個社會最珍貴的部分是在容許有彼此歧異的思想存在, 進而互相惕勵,互相牽制制衡,只是還有人聽得進去嗎? 尼采在某一個角落高呼著──「孩子們」!!

LaZo(程朗)
(02/22/2005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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