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盜者竊國「大盜者竊國」用來形容朋友領導的友民黨是在貼切不過的。 小泉響子在歷史課隨口說了要做「賢知一派」的專題, 馬上被「朋友樂園」叫去洗腦, 吃驚的是老師和響子的媽媽都認為這是無上的榮耀(8,78)。 自從2000除夕夜發生了病菌隨處散播事件後, 整個日本社會竟然出現了「朋友一言堂」的現象, 出現了〈新青少年保護教養條例〉, 禁止所謂的各種有害日本的青少年的刊物, 再也不准所謂的「保護地球和平的熱血男兒的故事」出現在市面上, 很多的漫畫家被捉起來(5,208), 角田因為畫了一部科幻漫畫而惹來牢獄之災(6,76), 日本社會成了一個連漫畫創作自由都沒有的國度, 可怕的不是沒有自由,而是很多人既然心甘情願的交出自由, 整個社會幾乎都被「朋友」洗腦了。 如果讀者認為這種情況只是漫畫家虛構的故事, 可能就流於太過簡單化實際社會的狀況了。 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前, 德國的富國強兵成了歐洲各國發展的楷模, 過度的自由經濟制度並沒有為當時的歐洲帶來太大的財富, 反而是希特勒領導的德國,在極權統治下,累積了驚人的財富。 當時的歐洲,建立一個橫跨歐洲的集權國家的呼聲日濃, 如果不是希特勒的行徑太過於招搖, 完全要建立以德國為中心的歐洲帝國, 可能世界的歷史就要改寫了, 當時有不少的國家就曾經向希特勒拋媚眼, 「只要麵包,交出自由」的意識, 正在歐洲蔓延開來。 人類的歷史上,很容易出現「浮士德式」的沈淪: 把靈魂交給魔鬼,交換物質的享受, 浦澤直樹很喜歡畫並且很關注這類型的題材。 「浮士德式」的沈淪
浦澤直樹在《怪物》這一部作品裡, 曾經不止一次的提到「浮士德式」的沈淪。 例如, 第 14 集裡面出現了一個童話故事〈大眼睛的人和大嘴巴的人〉, 這個故事的大綱如下: 「我們來交易吧!惡魔這樣說, 我不要,絕對不要。大眼睛的人這樣說。 好啊!我們來交易吧!大嘴巴的人這麼說。 大嘴巴的人的庭院很快就變成了美麗的花園, 大眼睛的人好窮好窮, 肚子餓得受不了。 大嘴巴的人每天快樂得不得了, 每天吃花園的果實吃得飽飽的。 但是他的花園很快就枯萎了。 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大嘴包的人在他的再也不會開花的花園裡, 張開他的大嘴,哇哇大哭, 低聲說道,早知道,就不和惡魔交換。 大眼鏡的人好餓好餓, 大眼睛的人眼淚一滴滴的滴下來, 說早知道就和惡魔交換。 惡魔說,交易吧,讓我們交易吧!(14,75)浦澤直樹在這一個童話故事裡鋪陳了一種兩面不是人的「圍城弔詭」: 錢鐘書•《圍城》 蘇小姐道:「法國也有這麼一句話。 不過,不說是鳥籠, 說是被圍困的城堡fortresse assiegee, 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城裡的人想逃...」 慎明道:「不管它鳥籠罷,圍城罷, 像我這種一切超脫的人是不怕被圍困的。」 城裡的人後悔待在城裡,城外的人後悔留在城外; 跟惡魔交換的人後悔跟惡魔交換, 沒有跟惡魔交換的人後悔沒有跟惡魔交換。 但是有後悔還好,至少還是一個循環, 連「後悔」都沒有的人要怎麼辦呢? 浦澤直樹在《怪物》中提到了「圍城困境」, 在《20世紀少年》裡, 則進一步的提出了「藍色大門式」的困境: 易志言和楊雅吉吉•《藍色大門》 「其實我的願望是很渺小的, 我希望當大家流行穿低腰褲並且露出褲頭的時候, 我能夠不堅持迷你裙家厚底鞋; 當村上春樹流行的時候, 我最好也不要支持吉本芭娜娜。 我必須不斷的提醒自己,隱身於人群中, 我願意成為學校裡面曲意奉承, 或扁平自己的靈魂成為一片影子的人。」 可怕的後魔山幻境在2000年除夕夜後, 日本的整體的社會居然進入了一個樂於「交出自由」的國度, 扁平自己的靈魂,成為了一隻沒有腦袋的魚, 只會不斷的前進、翻身或是漂浮。 浦澤直樹在《20世紀少年》中的描寫, 讓人想起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湯瑪斯•曼(Thomas Mann)在一九二四年出版了小說《魔山》 (The Magic Moutain), 而浦澤直樹畫出了魔山被摧毀後的可能情境之一。 《魔山》故事的主人翁卡斯拖普(Hans Castorp)是年輕的德國工程師, 來到瑞士阿爾卑斯山的一家療養院探訪兄弟, 原來只打算逗留數天。 沒有想到經醫生診斷,他得了肺結核, 要呆在「魔山」裡治療,一晃就是七年。 在魔山裡,各種思想雜陳, 有義大利自由派人文主義者登布里尼(Settembrini), 以及被他奉為宗師的詩人兼自由思想家卡度齊(Carducci), 激動的反動份子那夫塔(Naphta), 左派、右派、騎牆派一應俱全, 主人翁卡斯拖普則是一個虛心受教於各種差異極大的思想學說中, 七年過了,卡斯拖普病好了,下了魔山。 在愛國精神的感召下,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明為參加一次世界大戰, 湯瑪斯•曼實則暗示極權政治以及更大的破壞要到來。 湯瑪斯•曼告訴我們,這個小伙子生還的機率並不高。 湯瑪斯•曼的魔山寫在一次世界大戰後, 雖然故事內容是發生在一次世界大前, 實則是「以古諷今」。 對於當時的隱性但是尚未成形的「法西斯主義」以及「納粹主義」提出最深沈的指控: 納夫塔;「我們這個時代的奧秘和箴言 不是解放和自我發展。 我們的時代所需要、所要求的、 必為自己創造的是─恐怖。」 當一個社會要求的不是解放和自我發展時, 湯瑪斯•曼認為創造出來的是「恐怖」。 浦澤直樹在《20世紀少年》裡畫出了盡是「朋友」鬼魅的城國, 整個社會進行類似文字獄的「白色恐怖」。 張愛玲素樸的基調希特勒只所以失敗在於失去了歐洲的人心, 有位美國記者在一九四零年的時候在夏季抵達羅馬尼亞時覺得, 「希特勒不僅會贏得勝利,也可能會贏得和平, 並且重新整合歐洲。」但是當他一九四一年一月離開羅馬尼亞時的態度卻轉變了, 「希特勒絕對不可能贏得和平或是整合歐洲」。 浦澤直樹《20世紀少年》的可觀之處在於畫出了得到歐洲人心的「希特勒」。 「縱使在歐洲內旗幟鮮明的反德國家也會承認, 自法國大革命以來的國際秩序已經受到挑戰, 民族國家恐怕得退居幕後,由更大的政治實體接手。 因此,歐洲成為了階級嚴明的超國家並不是無法接受的。」 頁134, 馬佐爾•《新黑暗大陸》,時報出版社 所以,當德國在一九四零年夏季攻佔比利時時, 布魯塞爾甚至於出現了「反議會的風潮」, 比利時明顯的向德國示好,期待歐洲在新的制度下走向繁榮。 《20世紀少年》的友民黨的手段比希特勒高明, 野心則是和希特勒一樣。 浦澤直樹從《危險調查員》開始, 持續的觀察甚至於研究德國的歷史和現狀, 這種潛在的創作養分一直滋養著浦澤直樹的以後的作品, 《怪物》更是一部深植於德國的作品, 把約翰比作希特勒: 《怪物》,(4,66) 「妳不覺得約翰他還在希特勒之上嗎? 希特勒考美術學校落榜,在軍隊只升到伍長... 他的群眾魅力一直過了三十歲才開始展現... 約翰從孩提時代就有一種魅力般的群眾魅力了, 從孩提時代開始的群眾魅力,簡直就像是耶穌一樣。」 《20世紀少年》表面上是一部科幻式的漫畫, 骨子裡流著與《怪物》一樣的創作邏輯。 精神分析鼻祖佛洛依德(Freud)認為, 作家在某種程度上會向外投影(projected)其內心的狀態, 可能是無意也可能是有意的。 因此作家的作品也可以看做是一種心情的寫照。 對於身處與日本之外的讀者而言, 少了一份土地環境的生活情境, 可能會遺失了一些重要的訊息。 浦澤直樹究竟是在焦慮什麼或是在關心什麼呢? 一項各位讀者可能會吃驚的訊息是, 在《20世紀少年》裡, 總共提到兩次安達充,有趣的是, 安達充竟然也曾經處理過跟浦澤直樹一樣的課題。 在《美眉•美空》這一部作品裡, 安達充藉由幾個有超能力的少年, 和一對懷有惡意的的野神兄弟的對抗指出了相同的問題: 《美眉•美空》 , (4,174) 「一個男人,用他的超能力,凝聚人力、凝聚金錢, 是在幾十年前吧?當時就發生很多這一類的故事。 然而,就因為處於這個時代,才更是危險。 懷抱著莫名的不安, 只是隨波逐流地走在看不見未來的軌道上, 這樣的人太多了。總之,像這樣在偶然之間誕生.... 這樣的一顆星....這樣的人, 天生就具有惡意與獨裁的性格。 再加上超能力,那會發生多大的悲劇,我也無法估計。 (然後,是核爆的畫面。 由有預知能力的小久保在夢中驚醒說出。)」 (然後,是核爆的畫面。 由有預知能力的小久保在夢中驚醒說出。)」 以上的這一段話如果拿來形容《20世紀少年》主題是是不是很貼切呢? 安達充說「就因為處在這個時代才更危險」, 那我們究竟處在怎樣的時代呢? 事實上,我們可以藉由《20世紀少年》來看我們究竟處在怎樣的年代。 藉由兩部漫畫的交互參照, 得出更多的潛藏在日本漫畫家背後的「集體潛意識」。 (11/12/2004 0: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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