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大門】迷戀鳥籠的金絲雀



「喜歡他那樣久了,
就只能偷拍他的照片,
撿一撿他的垃圾,
我這樣是不是很沒有用?!」

《藍色大門》裡最經典的畫面大概是林月珍的極度「戀物癖」。江國香織曾經講過:

 「迷戀,
   讓自己感覺像是被解放的動物,
   除了宗教外,
   還有所謂的『個人絕對』,
   戀愛是一種絕對,
   只要認為自己是絕對,
   它就是絕對的。」

林月珍甚至於偷了張士豪的週記、籃球、球鞋,彷彿一隻被解放的動物。林月珍對於張士豪的迷戀(obsession),有時候,甚至於到了令人動容的地步。

撿到了籃球,也不還給張士豪,在家裡,一個人興高采烈的用雙手拍球,迷信著「原子筆的魔術」,認為只要用張士豪用過的原子筆,寫到原子筆沒有水了,張士豪就會愛上她。

「不信蒼天信鬼神」

 (不相信命運的安排,
  卻相信,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會來成全她。)

「迷戀」是一種另類的宗教,在這個領域裡,只有要不要做的問題,根本就沒有對不對的問題。人類的這一份情感,幾千年來都沒有變過。

有時候,看到了一些絕症的病人家屬,耗盡了一切的心力,尋找各種偏方,明知沒有用還要做,也是同樣的心理架構。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卡謬(Albert Camus)在1942年出版了《薛西弗神話》(The Myth of Sisypphus and Ohter essays),這個希臘神話大家應該都耳熟能詳。薛西弗被罰要不斷把巨石推向山頂,但是巨石卻不斷的向下滑落,徒勞無功。但是薛西弗還是不斷的推啊推。人類情操的波瀾壯闊在於不斷推的過程,而不在於是否能夠推上去。

我很喜歡這一幕,當林月珍跟孟克柔說出了「原子筆魔術」時,孟克柔竟然對林月珍說:

 「妳真聰明!」

誠摯的聲音,令人動容。就好像是,妳學會第一句話的時候,妳父母真心的稱讚妳一樣。在經過《藍色大門》之前,那一份真摯的情感,無論妳是那一個年齡層的,都會有一種熱淚盈框的感覺。

「等過第一個秋,等過第二個秋
  等到黃葉滑落,等等到哭了,
  為何愛戀依舊!」

在《藍色大門》裡,林月珍偷拍了張士豪,要孟克柔戴上了張士豪的面具,兩個人興高采烈的跳舞,接著林月珍開始了告白,這時候,戲劇的張力十足,林月珍的告白就是孟克柔的心聲,彷彿是一面鏡子一樣,互相投射出自己的心聲。

當孟克柔戴起面具時,我想起了桑塔雅納(G. Santayana)對面具的看法:

「面具是惹人注意的表達,
  同時也是美妙的感情回音,
  忠實、謹慎而又誇張的,
  一些哲學家們似乎因形象不是事物,
  言詞不是情感而憤慨。
  言詞和形象猶如貝殼,
  在構成自然之物的有機組成部分這一點上,
  絕不亞於被其包藏的內容」

事實上,面具下那一顆跳動的心,才是令人感動的地方。藉由面具,藉由戀物,情感的能量獲得釋放。

整部劇最令人動容的地方,在於林月珍開始燒毀張士豪的物品,燒到快完了,又後悔了,踢啊踢,撿到了那一隻已經變形的原子筆,可惜易導演讓林月珍最後改寫了木村拓哉,我在想,讓林月珍來一個「執迷不悟」,一邊寫一邊哭,做一個徹底的人物,好像來得悲壯一點。

在《藍色大門》裡,最常聽到的是:

 「我贏了!」

第一次,張士豪贏了孟克柔,這時候孟克柔是幫林月珍送情書。孟克柔氣呼呼的,他贏不了張士豪。

最後,又出現了一次,張士豪說:

 「妳贏了!」

孟克柔把張士豪的心偷走了。張士豪對林月珍說:

 「如果有一天,
   也許是一年後,
   也許是三年後,
   妳開始喜歡男生,
   妳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

三年,五年後的感情生活,誰敢說。但是,這樣的告白卻令人動容,在這個愛情速食的年代裡,真的令人令人動容。這一段告白,令人想起了張愛玲《半生緣》裡面的一句話:

 「對於中年以後的人,
   十年八年都好像指顧間的事。
   可是對於年輕人,
   三年五載就可以一生一世。」

羅大佑的歌裡,《童年》花了他五年的時間才做完,如果童年花了五年,在師大附中的時候,來一段三年之約好像也不為過。唉!

「真糟糕,
  不論怎樣揮霍,
  好像都有用不完的夏天。
  真是好熱的季節。」

曾經聽過一個故事,有一個即將結婚的女人,有人問她:

 「妳喜歡成為籠中之鳥嗎?」

女人回答說:

 「我喜歡那個鳥籠。」

妳呢?是不是一隻喜歡鳥籠的「金絲雀」呢?林月珍很喜歡,哭著也要寫完「魔術原子筆」的水。孟克柔也執迷不誤,因為她竟然在林月珍訴說十來年後,她的女兒、她的老公的模樣時,來一個「吻別」。張士豪也是,竟然許下了三年五年後的戀情。

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年,如果妳開始喜歡這一篇文章,妳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因為妳有多愛師大附中,我就有多愛。我這樣說,是不是也是一種執迷不悟呢?

好喜歡張愛玲的這一段話:

「我以為人在戀愛的時候,
  是比在戰爭和革命的時候更素樸的,
  也更放恣的。
  和戀愛的放恣相比,
  戰爭是被驅使的,
  而革命則有時候多少有點強迫自己。
  真的革命與革命的戰爭,
  在情感上我想應該和戀愛是近親,
  和戀愛一樣是放恣的滲透於人生的全面,
  而對於自己則是和諧的。」

  張愛玲•《流言》•〈自己的文章〉

張士豪、孟克柔、林月珍在藍色大門裡打了一場「放恣」戰爭,勝利反而成了附屬品,夾在他們之間,我好像成了傻瓜,一個熱淚盈框的傻瓜。孟克柔最漂亮的時候是在看到張士豪游泳比賽失利,但是還是高興的與獲勝者合影,有機會重看這一幕的時候仔細的看一看,就可以知道我所說不假了。

「勝利」已經成了附屬品,在那個跑來跑去的夏天。

下一次,從心理學來分析整部藍色大門劇本的合理性,以及劇本上驚人的架構性。下次見。

LaZo

www.lazo.twmail.org

LaZo
(1/12/2003 4:00)

(c)2002-2003 All Rights Reserved.
保留著作權, 禁止轉載或複製於其他網站或媒體.
本站所有內容與設計均受國際著作權公法保護
本文所提的各種商標、文字、內容皆屬於該相關註冊個人或公司所有.
本站最佳的觀賞解析度是 800 x 600